人间蒸发。
哨兵向导paro,冢不二向哨,忍迹哨向
又是作者脑里有无尽黑洞的一章,敬请参观
本章涉及少许迹部单箭头入江,预警
20
不二周助做了一梦。
醒来好似万千星光悬着丝线吊在他上空一尺,晃晃脑袋,就扑簌簌坠落全身。光明炫目,看什么都因为过分清醒,反带着三分醉意。他跌跌撞撞摸到了座椅。
“Atobe呢?”
忍足正在用那双银质刀叉切割。不二看不太清,他在切什么,听动静只觉得是在切割自己耳鼓。
忍足终于赦免他的耳鼓,回答:“他一早就有客人,不和我们吃早餐。”
“哦。”
低头瞅见荷包蛋,就像个眼,一瞬不瞬突着不二死盯。
蟒蛇的眼。
砰一声天旋地转。不二再度清明时,正仰面摔在地上。做过的梦忽然在皮肤底下流动拉拽。他在一条白光指引的道路上,穿过夜幕中碑石林立的墓园,手脚冻得发麻。白光幽幽一线,周遭都黑沉沉的,蟾蜍打出变形的嗝。蟾蜍从一丛草,跳进另一丛草,草影窸窸窣窣枯晃。
它晃个不停。不二继续走。一声压抑的尖叫窒闷在空气里,万物的狂躁隐而不发,仿佛暴雨前夕漫长凝滞的休止。
直到他看见白色墓碑。
所有他认识、不认识的动物全部哀声嚎叫起来。
“Fuji——Fuji!”
有人摇晃他。墓碑的幻象与人重叠,不二最终定焦于忍足面目。忍足看他好似看一个大限在即的病人,放声喊:“Fuji!你怎么了?”
别晃,晃得恶心……不二张了张口,吐不出字。
墓碑又遮盖了忍足的脸。
在石碑中部偏上——忍足若隐若现的蓝眼睛前方,镌刻着墓主人之名:Tezuka Kunimitsu。
是,是是是。手冢死了,这点不需你提醒。
不二想逃,大地恍然开裂,无数黑蛇涌出地面,都有儿臂粗细。黑蛇搅动着焦黑的土壤,如一锅沸水。墓穴轰然震动,一条翠绿巨蟒钻出,将头颈俯在石碑顶上。蟒转向一侧,单边眼睛动了动,一瞬不瞬盯住不二。像一颗金色的橄榄石。
“Tezuka。”不二默念着上前。
黑蛇洪水般退远,让出片落脚地,翠蟒朝不二眨眨眼睛,流下一颗泪珠。蟒开始蜕皮,仿佛不胜疼痛,弓起身躯剧烈拍打地面。
“Tezuka!”不二冲上去。激烈的头痛炸开,颅内仿佛有八万架火战车同时碾过。不二蜷作一团,静静等待这一波阵痛平复。
复活,他无比清晰地解读。这个梦说,手冢国光正在复活。
餐厅门开了,有人趋向忍足,交谈些什么。不二忍住耳鸣,撑起身,咬牙分辨他们。两道影子不时重叠,不知多久,忍足回转将不二搀起。
此时终于听清说话,忍足的嗓音自带回声:“……应该送你去看医生……”
不二摇头,只听忍足继续:“但是……有个人,他想见见你……还能坚持吗?”
疼痛渐渐舒缓,连眩晕也只剩一星半点燃不起的余烬。不二推开忍足的手:“没事,我好多了。”
“有个人想见你。”忍足重复一遍,仿佛这条讯息攸关性命,“他今早从巴黎来,自称Tezuka的堂兄,叫Tezuka Kunikaze。”
手冢国风。
不二在门前怔了一下。忍足进去又出来,面色是显而易见的苍白。
“我只听人说像,”忍足压声,“没想到那么像,你做个心理准备。”
门一开,两个陌生男人并肩坐在沙发上。不,要说陌生只有一个。另一人,根本就是手冢国光的翻版。
不二倒抽口气,差点把舌头咽下去,塞住气管。
翻版朝他走过来。
“Tezuka san!”位于上首的迹部开声,“人你也见到了。现在总该告诉我们,Kunimitsu究竟在哪儿了吧?”
人?人指的是我?想见我的人,就是他?
翻版手冢在不二面前一步堪堪停下。距离将挨未挨,危险得很,不二下一阵眩晕就能在他那堵墙般的胸肌撞到鼻子。
“人我确实见到了。”男人的嗓音也与手冢如出一辙,“至于舍弟,我已经告诉你,他确实是死了。”
迹部的脸色如深冬欲雪。这男人跟他打了半早上哑谜。先说手冢国光即将回来,又说他死了,再就不肯透露半点细节,非要先见不二周助不可。
“梦到了吧。”男人的拇指不知遵循何种轨迹,竟然贴上不二太阳穴边,按得有些重,一阵激痛的电流。不二眼前色块横渡,再一眨眼,便见一条翡翠巨蟒盘在男人腰间,蟒身足有碗口粗。硕大的蟒头搭在肩上,睁着一双黄金眼。
不二甩甩头,提醒自己是幻觉。打落男人的手,蟒就消失了。
“你梦到了吧?”他又问。
不二来不及回答,那人转向迹部:“要接舍弟回来,我需要一口黑色的石棺。材质以玛瑙为最佳,其它材料也可,但必须是石英属。”
“本大爷上哪儿找那么大一块玛瑙?”迹部烦躁,“黑石英倒是有,让人剖成石棺抬给你。”
“原石就可以,棺材我自己剖,比你们更快。”男人回转向不二,“还需要Fuji san的一滴眼泪。”
“我的?”
“不是你的,是你梦到的。”
“等等,喂你——”不由分说,那人将不二摸了一遭,大手按压的力道又绵又重,触感异常鲜明。不二瞪大双眼,见他从自己左侧裤袋,掏出个水晶瓶子。被他按过的地方都火烧火燎起来。“你这个人真霸道!”
男人挑眉:“Tezuka Kunikaze,我是Kunimitsu的堂兄。听说你是他的哨兵,我以为你已经习惯男人霸道的样子。”
不二险些气笑了:“Tezuka可没你这么不讲道理。”
“哦?”国风目色沉沉地勾动他,“无意冒犯,但你对Kunimitsu,了解得还不够。”
“Irie,”迹部道,“你确定,他真的是Tezuka的哥哥?”
不二这才想起屋里另有一人,当时同国风并肩而坐。一头橘色的天然卷,颈上盘着只眼镜猴,猴子滚圆的眼与男人的圆镜片相映成趣。
他就是入江奏多?不二下意识偷瞄忍足。
忍足的扑克脸一如往常,不得不夸赞他十九岁定力超然。不二没留心听人说话,一手兜往背后,在忍足腰上划个“入”字。
忍足以眼神刺他,压低声音:“等下出去讲。”
不二得了趣。又在“入”上方划一个“迹”,一条箭头向下指,再从“入”字起笔引箭头回溯向“迹”,箭身上打一个叉。旁边画了个问号。
忍足无奈,只得点头。
看上去是如此。两人殷切交谈,实则单方面你攻我守。迹部的千兵万马在入江面前一溃千里,入江自顾自作莞尔笑,登上城楼,放眼下望,眼里都是对爱情的看破与自矜。
大少爷鲜有求不得的时刻。某些人的爱情,确实不顾念你家财万顷,反而更令人抓心挠肺。不二轻声喟叹。
“自己的事还一头乱麻,就有空分心别人?”国风的气息吹过耳侧。
不二愕然抬头,见国风含笑睇他。国风的瞳色比国光还浅,背光也如琉璃琥珀,笑意湛盈盈的。不二一阵火起:“这屋里没绑定的大龄向导,还不止Atobe和Irie吧?”
“你就知道我是向导了?”国风低头吹气,音梢转向更低。“万一我是个哨兵怎么办?等我弟弟复活,抢先一步把他绑了,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。Kunimitsu在襁褓里那时候粉雕玉琢的,我可不保证自己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。”
“你别听他胡说!”忍足抢断,“他就是个向导。”
国风心满意足笑着挺直身子。
不二揉揉耳廓,这两兄弟不知什么毛病,都爱在人耳边说话,吹得人心痒痒的,被抚过的皮肤都重新发起烧来。他暗瞄国风,偷偷与国光比较,面目九成相仿,清正的姿态也别无二致。黑衣一身笔挺,肩承两刃霜锋,仿佛时之旷野的行者,用脊背撑起天地混沌的缝线。冷清,孤寂,又温柔可靠。
这个手冢国风,与手冢国光,简直像劈开的同一缕灵魂。
“石棺,”迹部道,“本大爷会备好,你找回Kunimitsu需要几日?坦白说我不信你。本大爷和Kuni相识二十多年,都不知道他有哥哥。”
“他本人都不知道,何况是你?”国风轻哂,“石材交给我,你晚上就能见他。”
不二的心快跳出来了。
手贴上哪里,哪里就嘭嘭作响,踩过的走廊整个变成他锤击的心脏。
按住门把手,金属锁扣仿佛失声尖叫。不二慌忙回缩,忽听门内传来:“请进。”
进去吧,总要进去。鼓足勇气推门,门墙分离的景色似立壁向内洼陷。尚未得见人影,先听见一串清脆悦耳的碰铃声,夹杂男人粗重的喘息。
室内雪光满盈,一条条白练似的光悠然铺陈,如雪山女神舒展玉臂,光辉绚烂不可方物。
不二以手遮眼,从劈开的指缝窥探,只见黑衣的国风俯在黑石棺前,怀抱一具人形。光是从他怀中散发出来。那人形冰体玉魄,坐在棺内,揽住国风后颈,仿佛挣扎着想要站起。
“找到自己的边界,把身体和冰层分开。”这是国风说话。
冰层。不二明白了,国风怀里,是一尊冰人。
手冢国风,用冰雪为他弟弟裁了一尊躯壳。
“Tezuka……”不二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。
人形急转,从腰到颈那样均匀而又机械。又一道白虹横贯长空,不二下意识闭眼。
“Fuji。”
不二奔上前,伸手却又缩回,仿佛不堪一触这容易破碎的梦境。冰雕的手冢晶莹剔透,表面折射一千道华彩,仿佛一千朵雪莲在他身上齐齐绽放。
手冢在这纯粹的光明中触他手心,一沾即分。
“好冷!”不二叹道。
“吓到你了吗?”
不二摇头,发丝勾勒出视野的轮廓,一起一伏。
“说句话,”手冢仿若在笑,“或者先把嘴合上。”
不二抽动两腮,才发觉惊讶过度,肌肉已经发酸了。
“所以,你……你就变成冰雕了吗?”
“不是变成,”手冢回答,“这只是一个……容器,肉体不过是盛放灵魂的工艺品。”
“打破常识。”不二由衷,“不,你们向导的世界可能根本没有常识,你们是魔幻现实。”
从初识Gabriel起,向导的存在就如离弦之矢,日益趋向常识的边界线,终于刺穿了。科学理性之小舟被海上风浪重重掀翻,撕成狼藉浮木。
“其实,还是有点吓到我。”
“别光顾着说话,”国风抹汗——明明围着冰雕,他却出汗了。“我们得想办法,帮Kunimitsu站起来。”
注意到不二始终眯着眼,手冢扯过布单,将身体裹住,室内光亮即刻适宜起来。
不二揉去眼角的湿润,强光使他分泌泪水。这才发现手冢下半身,臀部同双腿后侧,仍与大块冰雪基质相连。“不能用冰刀凿开吗?”
国风回答:“他必须学会维持边界,从中爬出来,不然在阳光底下也会融化。”
“那就不能不用冰,用木头不行吗?”
“除了冻水成冰,我想不到其它材料能够均匀分散那滴眼泪。”
确实没有了。不二搜索枯肠,终于认清现实。“那我来帮忙。”
“不必了,”手冢急道。他躲开不二的手,“今天就到这儿吧,我也累了。”转身求助般望向国风。
不二悬在半空,抓了一把空气,凉飕飕地吹进心缝里。听见国风说的是,“随你”,便蓦地手脚冰冷。
“不试了吗?”他小心探问。
手冢摇摇头。眉上两只寒江鸟,扑翅欲绝天地去。
“好。”不二便收回自己。
好你个油盐不进的手冢国光。
把自己捡起来重新拼凑,还是那个固若金汤的不二周助。调头走向门口:“我明天来看你时,希望你已经出来了。”
好你个冷若寒冰的手冢国光。
凭什么总是我低三下四苦苦哀求,而你满负羽翼张扬欲去,我也不是你薄施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得死心塌地。
你若不肯主动靠过来,我亦不再委曲求全贴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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傻腿,你又玩脱了诶!!!
PS. 知道为啥叫冰雪裁衣了伐?